虽已入夏,各地却逢连绵的雨天。
暑气蒸腾,这雨脾气也是迅疾。
昔有怀素,
观夏日的云峰可得运笔的奥秘。
雨水打在屋檐,渗透了粉墙,
从屋脊顺势流下来,
滴到何处,
最后向哪个方向流走,
居人对此兴味盎然。
东方的房舍实有一种隐性和内向的气质。
三进宅子,四合院落,
举目望天,窗下听雨。
天井,屋檐,水池,
无一不是与自然相处的方式。
雨过庭院,
有梧叶、荷叶之声,
有承檐溜竹筒中之声,
闻之观之,
不可谓眼耳身心不欣然喜乐。
空间对文人最亲密而深刻的影响
源于心性的潜移默化,
在时间的循环、空间的卧游中,
看待人、自然、自我的眼光发生了敏感细腻的生长。
古人在空间的细节中深深渗透了
感知自然、因循节气的细部刻画,
在生活情境中琐细的经营,
是为使空间与自然表里如一,
居者得以与天地同频地“席居”于房舍之内。
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“位置”一章中,
论及“敞室”时写道:
▲元 刘贯道《消夏图》
文先生是内心极丰富有趣之人,
能看到「佳画」在炎炎夏日都容易烦躁起来,
故提出夏日不宜挂画,
将其收入匣箧之内。
实则是文先生惟恐盛夏心内浮躁,辜负佳作。
由初夏步入盛夏时节,
一间敞室的窗栏、室外所栽植物、
室内家具、摆设清玩都应时而变,
文人对季节与美的敏感、对生活的投入、
与自然同频的对话,
可见一斑。
空间随着心中意境可敛可放,流动清灵。
与夏最意气相投的盆栽小景,
非菖蒲莫属。
初夏小蒲,
细观有少年青葱,美人懵懂之态。
菖蒲日久养之,线条美极,
有吴带当风的俊逸。
植蒲定性,养蒲养心,
这些亲手进行的日常操持需要人们付出勤谨与耐心。
在斗转星移间,持之以恒,镇之以静,
渐渐体会到“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”的道理。
漫漫长夏,
在自然生发的动势和变化中感受静寂,
倒也不失为消暑良方。